走在最高层的药柜边,天明不时扭头看一下格子上写着的字,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,嘴里嘟囔着:
“所以还是没告诉我到底要找什么线索啊!”
少羽打量着周遭的环境,随口回道:
“你就四处看看,有发现任何异常,或者说觉得比较显眼的东西就通知我。”
“这和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区别……”天明翻了个白眼,叹了口气,却也只好照少羽的叮嘱去办。
不过放眼望去,这地方除了一张张比墙都大的柜子,就是来回穿梭在药柜之间的童男童女,看的人眼花缭乱,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着眼点。
而少羽这时则朝着更高处去了。
这些药柜的体型都十分巨大,最高的格子离地至少有两丈,不借助外物的话常人根本无法触及。
为了方便这些童男童女取药,这些药柜旁边都配备了登高用的梯子,少羽此时盯上的就是这些梯子。
只见他手脚并用,三两下便麻利的爬上了梯子最高处,反身扭头朝着下面左右探视,一点点仔细找寻着可能存在的线索。
毫无头绪,只能对着药柜格子认字的天明眼见少羽的操作,也跟着爬上了一架梯子,也装模作样的四处张望着。
如此观察了一阵之后,少羽下了梯子。
一来,他这种操作和其他取药的童男童女相比有些显眼,不宜持续太长时间。
二来,在他的初筛之下,也没发现料想之中的线索,所以打算换个位置观察。
不明就里天明见状低头问道,“喂,你又要干什么?”
少羽一招手道,“别问了,跟我来就是。”
天明无奈,只得下去跟上。
两人如此反复换了几个地方观察后,终于有所发现。
少羽一登上梯子,扭头便看见了底层角落处画着的一个奇特符号——形状纹路近似散发着光芒的太阳的图案。
下边没上梯子的天明趴在栏杆边上,也瞧见了这个符号。
虽然画的位置很偏僻隐蔽,但是只要看见了,就很难不去注意它。
天明这下算是明白什么叫‘比较显眼的东西’了。
少羽的声音随之传来,“天明,快,去叫石兰过来。”
天明应了一声,赶紧跑走了。
少羽也从梯子上跳了下来。
很快,石兰跟着天明来到少羽的位置。
“石兰,我想你要找的应该就是这个。”少羽一指下面的符号,冲石兰说道。
石兰扭头看向符号,脸色黯淡了少许,同时点了点头。
天明看着那个太阳图案,疑惑道,“所以这个图案有什么意思吗?石兰伱为什么要找它啊?”
“我之前和你们说过,我的哥哥之前潜入了蜃楼。”石兰解释道,“这应该是他留下的……我们蜀山的暗号标记。”
“哦哦!”天明恍然大悟,连连点头,“原来是你们蜀山的标记。”
接着,他讪笑一声,挠着头问道,“那它有什么用呢?”
少羽进一步直接问道,“你哥哥是不是通过暗号告诉了你他现在的位置?”
石兰摇了摇头,“没有,这个暗号代表的意思是,要通过前方的走廊继续深入。”
“至于走廊通向哪里,为什么要走这里,都没有说。”
想想也知道,就一个符号,又能蕴藏多少信息呢?
天明听完后看向两个小伙伴,“那咱们接下来……”
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探向走廊深处。
………………
桑海城,小圣贤庄。
晓梦说出换个比法后,人就径直离开了剑道馆。
其余众人不明所以,只能跟上,最终一行人来到了小圣贤庄的水榭之上。
这里的水是小圣贤庄自山溪引来,水质清澈,光可透底,水面上四处飘散着大小不一的荷叶,不过此时并不是开花的时节。
正片水域之上,遍布着朱红的亭台楼阁与水道走廊,周遭零散的种着杨柳香樟,红绿两色交相辉映。
此时,晓梦就站在一条横亘在水面之上的走道上,在她身边不远处,则是伏念。
两人对面的亭台中,扶苏等人排开站立,旁观二人接下来的对决。
晓梦看着水面,手中秋骊剑一摆,拂尘剑首搭载胳膊上,轻声说道,“这一局,我们比内力。”
伏念自然无有不可,点头回应道,“好!”
湖水对面,楚南公抚须含笑说道:
“内功修行,本就为道家所长,晓梦又闭关清修十年,想必修为不俗。”
“晓梦这是打算以己之长,攻敌之短啊!”
“是吗?”公孙玲珑捏着面具扇子,有意无意的撇嘴感慨道,“没想到这天宗的掌门还有这份心机。”
张良此时也压低声音跟古寻私语道:
“果然和古兄料想的一模一样,这位晓梦大师选择了比拼内力。”
古寻眼眸半睁,盯着对面的晓梦,意有所指的回道,“关键还不是比拼内力,而是怎么比拼内力。”
张良闻言默然不语,眼神中心思涌动,显然是领会了古寻的意思。
比内力三个字说来简单,但具体操作起来,也有说法。
如果只是比拼内力的量,那伏念未必就处于劣势,毕竟他比晓梦多了三十年的时光。
但实际上还有另一种比法,那就是比拼内力的掌控程度。
在这一点上,出身天宗的晓梦无疑是占据绝对优势,甚至同为道家的人宗弟子,以及叛出道家的阴阳家弟子在这一点上都难与天宗相比。
至于晓梦会选哪一种比法……不言自明。
这时,儒家弟子给伏念送来了他的佩剑,威道之剑——太阿!
晓梦也抬手举起了自己的佩剑,名剑秋骊。
散发着微微毫光的水蓝色螺旋纹剑柄,蓝紫白三色渐变的剑首拂尘,嵌有一颗深紫色宝石的银白剑格,以及同样嵌有紫色宝石的纯白镂空剑鞘。
接着,晓梦素手轻抬,握住水蓝剑柄,抽剑出鞘。
伴随着清冽的剑鸣之音,银白剑锋映入众人眼中,刺得他们不由微微眯眼。
适应之后,秋骊剑的整体外观彻底被看清——剑身末端和剑尖处分别留有两道和七道凹槽齿痕,状如树叶纹路,剑脊处从上至下留有一道凹线。
在晴空骄阳的照耀下,整把剑都在散发着莹莹紫光,观之令人目眩神迷。
对面的扶苏乍见此剑,含笑感慨道:
“这就是名剑秋骊……实含道家至理,涵泳天地生机!”
“听说道家先贤庄周作逍遥游,受此剑启发颇大,一直以来皆由道家天宗奉守。”
一旁的李斯跟着说道,“公子博识!”
“据传当年吴越相剑师薛烛,为越王探访宝剑,以匹配其所藏的欧冶子名剑纯钧。”
“苦求二十年,终获一名剑,得剑之日薛烛亦兵解归天,故传此剑有薛烛精魂寄托其上。”
“野马也,尘埃也,生物之以息相吹也,果然是绝代神器!”扶苏听完李斯的介绍后,不由再次感慨赞叹道。
当然,他不是因为听了李斯的介绍后有感而发才再度赞叹秋骊剑,而是本就打算好了这么做——有关秋骊剑的传说,扶苏早就了解的一清二楚了,并不需要别人来给他科普。
晓梦是他请来的人,他当然得帮着喝两句彩。
赵高这时在一旁阴恻恻的开口说道:
“秋骊剑确实名不虚传,威力恐怕还在剑谱第六的道家掌门信物雪霁之上,不过与伏念的太阿相比,还是稍逊一筹啊!”
随着赵高这句话说出来,众人的目光也转向了另一边的伏念,主要是他手里的威道之剑太阿。
相比较光彩照人,吸睛夺目的秋骊剑,这把名气来历都要更大的太阿剑,就要不起眼的多了。
太阿剑的颜色是标准的青铜剑色,剑身末端宽厚,刃及半截略有收窄但仍宽于寻常剑器,刃脊之上遍布着细密的网状鱼鳞纹路,剑柄也是标准的环形青铜握柄,环形龙剑首。
整体而言,突出一个朴实内敛,大巧不工,充满了厚重感与威严,被气质肃正端重的伏念握在手中更衬得相得益彰。
赵高接着也学李斯介绍太阿道:
“太阿乃欧冶子和干将两大铸剑名师联手打造,出炉时天时、地利、人和三元归一,剑未成而剑气已存于天地之间。”
“所以,当年天下第一相剑师风胡子作剑谱,将太阿列为了第三,仅次于被剑圣盖聂执掌的渊虹,与皇帝陛下的天问,还在第九的秋骊之上。”
“此剑大巧不工,端凝沉雄,非眼力、见识和胸襟得兼者难窥其妙。”
“世人世事,莫不如此,公子高见!”赵高最后也学着李斯吹捧了扶苏一句。
面子工程,他还是很会做的。
扶苏也是听听就算了,转头看向古寻问道:
“老师觉得这两把名剑如何?”
突然被问到,古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“啊?”
“你说那两把剑……剑就是剑喽,反正比一般的剑器好用,更锋利,更坚韧,更耐久,大概……也就这样吧。”
赵高闻言笑着说道,“国师修为通天,如今更是弃剑不用,想来早就不再拘泥于寻常器物,这些名剑确实也只是无用之废物。”
这话听起来像是在阴阳怪气,实际上……他也就是在阴阳怪气,顺便还想借此试探一下古寻的底细。
对于赵高的挑衅,古寻搭眼一瞥他,当即看的这老阴逼心头一寒,汗毛炸立。
好在古寻还不打算杀他,只是吓唬了一下,然后回应道:
“你们现在看这两把剑又是光鲜亮丽,又是古朴大气,那是因为拿着剑的是晓梦和伏念,换个人你们再看看效果?”
“罗网六剑奴手里的剑每一把来头都不差,但是在他们手里又有几分光彩?”
“当然,要是论杀人的话,他们倒是一点不愧对那几把名剑。”
古寻这回击也是恰到好处,说的是剑,贬的是人,关键是有理有据,你一点反驳不了。
六剑奴手中的越王名剑名气就算比不上威道之剑太阿,至少和秋骊剑相差彷佛,但是晓梦手持秋骊时的气场感觉却完全不是六剑奴能比的。
后者也就杀气重了一点,一点都不上档次!
不过赵高对此倒是也不在意,只是满含忌惮的偷偷瞥了一眼古寻——刚才对方只是普普通通看了他一眼,给他造成的心理压力却是一般的生死危机都比不上的。
这让赵高再次明白,古寻还是那个天下无敌的国师,绝不能正面力敌!
“毕竟只是几个剑奴,国师大人抬举他们,将他们与晓梦伏念两位大师相提并论,已是殊荣。”赵高最后如此应了一句,便不做声了。
扶苏这时笑着缓和气氛道:
“老师还是老师,总是能不挂碍于外物,更关注于执剑之人本身。”
“倒是我们这些俗人,第一时间关注的终究不免是剑谱排名之类的虚妄之物。”
扶苏这话说的,赵高心里直冷笑。
古寻不挂碍外物?
只能说不愧是古寻的学生,你也是真敢说!
你老师当年满世界刮别人钱财的时候,可是一点没有不挂碍外物的超然心境。
整个人都快钻钱眼里了!
人家抓俘虏换赎金是捎带着的,你老师倒好,抓俘虏就是奔着卖钱去的,要不然一个活口都不留。
好在古寻本身也是个不需要,也不喜欢虚名的人,对于自己学生的吹捧,很实诚的回应道:
“没必要说的这么高尚,我不在意只是因为这些东西对我没用,不是我看的淡。”
接着古寻主动把话题扯回了正道,“好了,诸位还是老实看对面两位吧。”
“这场论剑进行到终局,才总算有了点论剑的意思,可不要错过了精彩的场面。”
“老师说的是。”扶苏闻言含笑回应道。
众人的注意力这才重新转回到伏念晓梦二人身上。
此时,两人也都已做好准备,比试即将开始。
………………
桑海郊外,噬牙狱内,底层监牢。
卫庄冷眼看向盗跖,“你之前说过,这座牢房的机关结构很特殊。”
盗跖闻言一笑,“嘿嘿,机关术我虽然不会用,但是看还是没问题的。”
“这里的齿轮组不仅直接暴露在外界,而且据我观察,似乎很多齿轮是独立运行的。”
“或许……有些门道在里面?”
庖丁这时挠着头憨笑道:
“说起姜太公,我想起造房子上大梁时常说的一句老话——姜太公在此,诸神退位!”
盗跖闻言摸着下巴琢磨起来,“这话我也知道。”
“传说当年太公立封神榜,分封天下功臣,封完才发现把自个儿给忘了,这时榜上已没了空位,太公抬头看到房梁,说我就在这里保护栋梁吧,所以……”
“我上去看看!”有点头绪的盗跖没有墨迹,当即纵身跃上上方纵横交错,犬牙参差的庞大齿轮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