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复深知，对于不同的人，想要收服他们的心，就要用不同的方法。

底层的教众，是利益可以收买的，高层没有信仰的教众，是暴力可以胁迫的。

但对于那些真正有理想有信念的人，就算暂时服从，但要让他们真正发光发热，还得有要打动他们的东西才行。

对于明教的那些老登，慕容复不抱什么期待。

人的年龄一旦过大，固有的三观就不是那么好改变的了。

但是对于明教的年轻人，慕容复还是有期待的。

年轻人才是一个组织的未来。

“什么，怎会如此？”方腊大吃一惊。

方腊浑身一震，吓得面色惨白。

而陈怀云悲愤道：“当年若是有人拿我娘当人看，就不会隔了十七年，再去杀我娘了！义父，您确实是真正的光明使者，您所指的道路，无疑是正确的道路！我愿舍生忘死的追随您，帮您实现宏愿！”

慕容复二十招就打败哈桑·萨巴赫，武功之高，震古烁今，一代宗师达摩祖师，恐怕也难以与之匹敌。

“熟料，胡商却好奇的问，贵国的百姓衣不蔽体，为何不拿树上的丝绸，给他们做衣服穿？”

“江南本是富庶之地，可百姓溺婴成风，不就是朝廷压榨太狠的缘故？更是强干弱枝，一国养一城，对外作战频繁却总是战败，连个小小的西夏，都消灭不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年轻人本该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，充满活力，并且热血沸腾，拥有改变世界的决心。

“什么？！”

慕容复笑道：“其实很简单，并非是摩尼故意误导旁人，是当年摩尼内力不足，只能把乾坤大挪移练到第六层。第七层摩尼并未练习，只是凭空想象，是靠他强大的武学悟性推理出来的。只错了十九句，已然是摩尼武学境界极高的表现了。我会慢慢修正这十九句，等你把乾坤大挪移练到第六层，向我请教便是。”

“自秦以来，皇帝者，天下之贼也，都是隋炀帝！无非是有的聪明，知道竭泽而渔的道理，有的不聪明，穷奢极侈，不作细水长流的打算。”

但是他偏偏富有这样的同情心，见到穷人被朝廷压迫，因此义愤，加入明教之中。

“是以大宋天下，一言以蔽之：民穷，兵弱，财匮，士大夫无耻！”

他对慕容复彻底归心。

“我大宋，何尝不是如此？皇帝眼里，辽国皇帝太后是人，因此约为兄弟，约为叔母。而大宋百姓不是人，是牲畜，所以盘剥他们的产出，送给辽人作岁币。江南朝廷所设的各路转运使，冗官冗员，盘剥甚重，百姓苦不堪言。”

相形之下，慕容复确实就是明教最好的教主。

慕容复看向方腊，轻轻一笑，问道：“方腊，你的乾坤大挪移，练到第几层了？”

“多谢义父！”陈怀云接过慕容复递来的龙象般若功，感动无比。

明知自己是林教主继承人的情况下，慕容复居然不铲除异己，反而宽宏大量，如此胸襟，如此气魄，当真是令人仰视。

方腊和陈怀云大感震撼，慕容复这套理论，是从根本上否定了圣主明君的存在，把古今的帝王都视之为贼寇。

两人从前都想过如何推翻朝廷，可是推翻朝廷后该怎么办，他们却从未想过。

而且慕容复悲天悯人，拯救苍生之心，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，不仅是想着砸烂一个旧世界，更是想着建立一个新世界。

可是某种程度上，以这个视角来看待兴亡，看待历史，看待当今天下，许多原本难以解释的事情，也都说得通了。

“洛阳修建完成后，隋炀帝令人以丝绸缠树，让天下的艺人都到洛阳，通宵达旦的表演，当时调集的艺人就有一万八千人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。”

陈怀云退下。

慕容复练成无上瑜伽密乘，开启无上智慧，早已经是过耳不忘，一听就牢牢记住了。

“百姓读书识字，就不会被贪官污吏所欺骗，习武强身，就不会怯懦而没有勇气！而我，则是仲裁者，负责维护这天下的公平正义！”

这是极为大胆，极为辛辣的看法。

他的理想，让方腊动容。

想到这里，方腊对慕容复愈发敬畏。

“而古今兴亡多少事，都是拿人不当人啊！”

“我们的新朝，暂时要用一些旧的士大夫，但是我们要做两手准备。明教，要编纂一部大典，叫明尊大典，囊括这世上所有的知识，然后让明教弟子读书识字，并且慢慢教天下的人读书识字。大典之中，还有武功，要让天下的炎黄子孙，都能习武，强身健体，培养勇气！”

“我指点你第三层的乾坤大挪移吧.”慕容复拍拍方腊的肩膀，“好好练乾坤大挪移，此功于你大有好处。”

他又能演示神迹，凌空而坐，更是匪夷所思，真如明尊降世一般。

“义父，孩儿刚刚将乾坤大挪移练成第二层。”说完后，方腊道。

把他的仇恨加以引导，便可以迸发出改天换地的力量。

方腊暗想：倘若推翻大宋后，还照旧用那些官吏，以那些官吏的秉性，也就老实个几年，便会一切如旧。我明教那么多弟兄，成了王侯将相之后，还会念及那些穷苦弟兄吗？

所以，慕容复抛出这个问题，就是为了引发方腊和陈怀云的思考。

当下，慕容复开始指点方腊。

慕容复却说道：“我读史书，见史书上以前的一之长官，叫州牧，比如三国的刘表，便是荆州牧。所谓牧者，代天子牧民也！牧民的含义，其实就是百姓不是人，是牛羊，天子是这些百姓的主人。官员，就是天子家里的佃户长工或者管家，帮天子放牧。”

摩尼是明教的创派祖师，他留下的乾坤大挪移心法的缺漏之处，慕容复竟然一眼盯真，看的清清楚楚。

“隋朝时，隋炀帝为了彰显天朝风范，每月发民夫二百万人，修建洛阳城。雄伟的洛阳城，只用了十个月，便修建完成。这期间累死了多少民夫，隋炀帝一概不管。”

慕容复有野心，有魄力，有能力，有领导力，还有如此为国为民的宏愿，他觉得，慕容复就是他所期待的明主啊！

“所以啊，我们不能再去建立一个拿人不当人的王朝了！”慕容复说道，“我并不是什么好人，但比之那些帝王，我有一个好处，就是我愿意拿人当人看。我以为，明教要代表一批人的利益，这批人，便是天下最贫苦最受压榨的男人！嗯，说的简单点，就是汉人之中的底层男性！”

慕容复道：“放心吧，我有容人之量，既然收伱为义子，就不会难为你。只要你为我的理念前行，那么我就不会辜负你。不过在此之前，你把乾坤大挪移心法的口诀告诉我，我身为明教教主，还是要确保明教武学的传承的。我之前所展示的乾坤大挪移，是有些问题的。”

“隋炀帝又在沿街的商店之中，设置琳琅满目的货物，彰显天朝物产之丰盈。让外来的胡商使臣可以免费大吃大喝，以让他们震惊于隋朝的富有和繁华。”

慕容复一番话说罢，方腊只觉得如获至宝，喃喃道：“人人有书读，人人有功练，拿人当人看？义父，您果然是明尊选定的明使，这地上的天国，必为您所建立啊！光明的纪元，是真的要到来了！”

方腊有善心，有仁义，有勇气，却没有一个建立新世界的构想。

他发誓，他会用尽此生来完成这个构想。

“很好，我就知道，你们才是明教的未来！”慕容复笑道，“怀云，这里有一门龙象般若功，你要好好习练。他日横扫天下，你可要立下功劳，将来我封你为大官，你也好为民做主啊！”

方腊的家里有许多漆园，是当地有名的富户，并不缺钱花，他没道理去共情那些饱受压迫的穷人。

陈怀云也是一脸若有所思，表情逐渐纠结，很显然，无法从自己的内心得到一個令自己满意的答案。

当下，方腊逐字逐句的把口诀告诉慕容复。

想到这里，方腊冷汗淋漓，只觉得自己从前想的确实不够深远。

“你先退下吧，我有些话，要和方腊单独说一说。”

“古来君王皆行商君之法：愚民、疲民、辱民、弱民和贫民！而我反其道而行之，我要开民智，让民众可以休息与娱乐，让他们活的有尊严，不侮辱他们，要让他们变得强大，变得富有。此为：人人有书读，人人有功练！”

方腊更加感动，对慕容复彻底归心。

因为他们足够年轻，足够热忱，充满改变世界的动力。

“我以明教建立之王朝，对内，要抑兼并，均田地，促生产！对外，要扩张，以天下列国，来奉养我华夏子民！让番邦蛮夷的人负重前行，我华夏子民，负责岁月静好就可以了！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方腊对慕容复的学究天人佩服万分，庆幸自己没有在口诀里动手脚，不然肯定会被发现。

倘若老年人朝气蓬勃，而年轻人死气沉沉，那么一个组织，也就没有了未来。

“是的，义父，我确实是.”此情此景，方腊也只有把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。

有这样崇高的理想，就不能单靠利益去收买。

“古今兴亡多少事，都是拿人不当人！”方腊是读过书的，此时回忆历史，不禁点头道，“义父此言鞭辟入里，入木三分，道尽古今兴亡之事。”

“自我慕容复开始，皇帝不再是天下之贼，而是天下百姓之兄长！”

“原因其实很简单，就是隋炀帝从未把百姓当人，而是当成了猪狗牛羊一类的牲畜。就像是一户人家，不管累死多少牲畜，杀了多少牛羊，只要招待穷邻居的时候有面子，主人便不会管牲畜的死活。”

“我要带领他们，过上好日子。他们没有钱，我给他们发钱，他们没有尊严，我给他们尊严，他们没有田地，我给他们田地，他们没有妻子，我给他们妻子。”

“是，义父！”

慕容复却笑道：“乾坤大挪移的第七层，有十九句口诀，是错误的，似而非似，已然误入歧途。若依法练习，必然会走火入魔而死。”

而慕容复又心狠手辣，手下好几个绝顶高手，许多明教高层支持，势力庞大。

这也是明教弟子千千万万，慕容复选择了方腊和陈怀云当自己义子的原因。

这无不说明，慕容复的修为，还要在摩尼之上。

石教主也好，林教主也罢，从来没说过慕容复这样的话，想到过这些事情。

慕容复现在把这个构想说出来，方腊顿时被感召。

陈怀云出身要差一些，可他母亲阿云是受到宋王朝直接迫害的人，因此他大受触动，充满了对于朝廷的仇恨。

慕容复笑道：“无需紧张，我早就知道你才是林教主选定的继承人。”

等慕容复送走方腊，却见屋外，灵秀禅师道：“慕容教主，你方便吗？老衲有些事想和你谈一谈。”

“禅师请进。”慕容复道，“我早已经备好上等香茶，静待禅师的大驾光临了！”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