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神骨就是霍怨的骨头之后，苏栗心中顿时浮现出无数个疑问，她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骨头，仿佛要透过它看穿过去发生的一切。

她突然发现，这根曾经令她感到恐惧的骨头，此刻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了。

一想到霍怨当年遭受的惨无人道的酷刑，全身的骨头都被残忍地挖了出来，苏栗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。

“一定很疼吧……”她喃喃自语道，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。

看着少女用柔嫩的指尖轻轻抚摸着骨头上的累累伤痕，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与怜惜，让霍怨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。

他低垂着眼眸，轻声道：“不疼。”

“这伤口都刻进骨头里了，怎么可能不疼呢！”

苏栗的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一些，对于霍怨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，她感到非常不满。

她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，显然是因为他对自己所受的苦难毫不在意而感到愤怒。

霍怨愣住了几秒钟，随后才意识到，原来她是在为他所受的伤害而生气。

霍怨用无比温柔的语气说：“其实，我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杀，骨头又是怎样被挖出来的。因为我不记得那些痛苦的感觉，所以现在也并不觉得疼罢了。”

“你这样我更心疼了！”苏栗的双眸中闪烁着泪光，她缓缓地低下头，撅起小嘴，声音略微带着一丝哽咽：“神明的神魂都是不灭的，但你却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，这说明当时你遭受的创伤极其严重，甚至连记忆都变得残缺不全。”

抬手轻轻擦掉少女眼角的泪花，霍怨的眼神愈发温柔，他深思熟虑一番后开口道：“自从接触到那块神骨之后，我的脑海中便不断涌现出一些陌生的画面，那些都是我未曾经历过的场景。或许，只要够集齐所有的神骨，我就有可能寻回所有丢失的记忆。”

“既然已经找到了这块骨头，你为何还迟迟不愿将其放回自己体内呢？”苏栗疑惑地问道。

“我有种强烈的预感，如果将这块骨头放回我的身体里，可能会引发一些我无法掌控的事情，从而彻底颠覆我现有的生活。”霍怨凝视着苏栗的双眼，神情格外专注认真：“可是，我非常珍惜和喜欢当下的生活，同样也并不希望它有所改变。”

苏栗轻轻眨了眨眼，稍稍思考片刻，然后轻声道：“但是，如果这种改变是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呢？”

“如果......”

苏栗捂住他的嘴：“没有如果，我知道拿回神骨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，所以就像你对我说的那样，你也应该多为自己考虑。”

看着少女明亮且毫不犹豫的双眸，霍怨无奈地拉开她的手，轻叹一声道：“神是不会有人类的情感的，苏栗你到底明不明白？如果拿回所有神骨，我可能会变得和现在完全不一样，你所熟悉的那个霍怨将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。”

原以为少女会因为自己这番话而有所退却，然而令霍怨意想不到的是，少女竟然说出了一番全新的见解。

“霍怨，我生活在龙国，虽然我并不清楚你究竟来自何处，又是何方神明，但在我们龙国的神话体系当中，所有神明皆身负大功德。他们或许本是心怀天下、甘愿为了苍生牺牲自我的凡人，又或是德行高尚的精怪。在龙国，无论一个人生来是何种身份，都有可能羽化登仙、成为神明；但唯有一种人，永远不可能得到神位。”说到此处，少女便停下了。

这种独特的观点是霍怨找回的部分记忆中所不存在的，好奇心驱使他连忙追问：“那种人永远不可能得到神位？”

苏栗缓缓开口：“没有真正见过苍生疾苦，没有真正踏入红尘体会过七情六欲，不能和世间所有生灵所共情、没有大爱的人，永远不可能得到神位、永远不能被世间生灵的信仰之力所供养。”

“如果德不配位还能被人供养，那样的神就是邪神，人人得而诛之。”苏栗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青年，似乎想要透过他的身体看穿他的过往。

霍怨凝视着少女清澈如水的眼眸，开始回忆起脑海中突然多出来的那部分属于过去的记忆。

良久之后，他摇了摇头：“现在找回的记忆中，我总是能看到有人在物产丰收之后向我奉上其中最好的食物，他们总是大声地歌颂赞美我。所以，我想我应该不是邪神。”

“至于你说的与世间万物所共情，似乎并不存在于我过去的认知之中。在我的记忆深处，我看待他们，就如同你们看待蚂蚁一般，只是从高处默默地俯瞰着他们短暂的一生。无论他们遭遇多大的苦难，无论是生是死，我的内心都未曾泛起丝毫涟漪。”

然而，此刻的霍怨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。

“若是换作现在的我，目睹他们如此艰难而痛苦的挣扎，我必定会心生怜悯，会想尽我所能为他们做点什么。”

就在这时，霍怨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眼下被轻柔地碰触了一下。他低头看去，只见一只娇嫩白皙的小手正轻轻触摸着他，手背上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液体。

原来，不知何时，他已悄然落泪，而苏栗正抬起手为他擦拭掉这些泪珠。

“在我眼中，唯有真正领悟世间所有情感的神，方可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神明。”苏栗的嗓音如春风般和煦温柔：“或许，经历过当下的这一切，你将变得更加强大。”

她的话语犹如温暖的阳光穿透了霍怨内心深处的阴霾，驱散了他自从取回部分记忆后便一直萦绕心头的惶恐不安之感。

霍怨心念一动之间，神奇之事发生了！只见他手中那神秘莫测的神骨竟然开始自动飞起，并朝着他的左臂飞去。

接着，神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一点一点融入到他的左臂之中。

目睹着眼前这令人惊叹不已的一幕，苏栗瞪大了眼睛，她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过程。

神骨融合的过程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终于等到神骨完全融入之后，她再次抬起头来，凝视着眼前这位青年。

她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眸中比之前多出了一丝冷冽之意，而他整个人所散发出的气息也变得更加冷漠和疏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