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玄刚被张之维抱进雷祖殿。
就感觉一道澄澈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，那道目光并不凌厉，似是仅仅是为了探究根骨。
李玄顺着目光看去，只见是一身紫色道袍的空灵子，他的一双眼眸皆是放着微弱的荧光。
足足五个呼吸后，落在李玄身上的目光才收回。
空灵子叹气一声，看向身旁的老天师。
“龙虎山果然是我道家祖庭......师兄这运气啊......我可真是羡慕不来......”
一个打遍异人界年轻一辈的张之维还不够，如今龙虎山竟又多了一个“天生道子”，这种滔天气运，空灵子简直羡慕得牙齿都要发酸了。
有两个足以挑大梁的弟子，可以预见龙虎山起码还能兴盛五十载以上。
这五十年里，只怕任何想挑战龙虎山魁首位置的势力，都得被这两个弟子给碾得稀碎。
对于空灵子的奉承之语，老天师听在耳里，脸上倒是没透露太多的欣慰，依旧是不冷不淡的样子。
“师弟也看到了吧，我这关门弟子，道体天成！天生就是承载天命之人！是我道家的瑰宝啊！”
老天师先是陈述了一番李玄的优异，随后面色转冷，宛若冰天雪地中的湖水。
“也幸亏我这弟子运气好，不然的话......恐怕早就被那些学了茅山术法的蝇狗之辈取走了性命！”
“哼！压胜之术，我道家为数不多的歹毒手段，没用到邪道异人身上，倒是先让我这关门弟子给碰上了！”
“这事情，师弟你怎么说？”
说完最后一句话，老天师眸光似剑，直刺人心。
被老天师以这种强硬的态度逼问，空灵子一时间脸色僵住，不知该如何去作答。
僵硬数个呼吸后，空灵子先是尴尬的对身边的小道童吩咐了一声：“郑子布，你先去外面等着为师。”
一直跟在空灵子身边的，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道童，看眼神倒是一个十分精明通透的。
知道自己师傅现在是被架在火上烤，也不敢在这里看到师傅难堪的一面，赶忙应答一声，就老老实实的出去了。
只是步子显得有些沉重，看样子是在担忧空灵子的处境。
在张之维怀里的李玄，转头看向慢慢走出去的郑子布，倒不是对方落寞的背影吸引了李玄的注意。而纯粹是李玄对“郑子布”这三个字，有印象！
虽然这个世界的变动有些大，但李玄还是清楚的记得，郑子布就是未来的三十六贼之一！
出自茅山上清派，这一点也是能对得上的。
而他悟出的八奇技——通天篆，出场的画面也极多。
境遇也是在三十六贼中，属于比较惨的那一个。
和无根生结拜，悟出通天篆后，就被人一直追杀到底，连带着自己的家乡都被人给毁了。
自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后，幸亏临死前逃了出来，又遇到了至交好友陆瑾，将悟出的绝技托付给对方。
在李玄还在感叹之时，面对老天师逼问的空灵子，总算是开口了。
如今自己徒儿出去了，空灵子的姿态也放得极低，开口便是诉苦。
“师兄啊，这事还真不能怪我......我是完全不知情啊......”
“要是我知道有人对道家瑰宝动手的话，不用师兄发怒，我自己就亲自解决那些歹人了！”
空灵子就差拍着胸口表示，自己也愿做李玄的护道人了。
龙虎山有多么护犊子，空灵子自然清楚。尤其是到了老天师这里，那种护犊子的门风越发的发扬光大。
现在对李玄动手的人，还真就用的是茅山上清术法，空灵子也知道茅山派根本就摘不出去。
老天师闻言，冷笑一声。
“怎么着？那压胜之术不是茅山道法了？那六个野茅山道人，没在你茅山学艺过？”
“呵~我用雷祖法相灭敌之时，那几个野茅山竟然还用出了佛门那群秃驴的宝贝！我看你们茅山上清派，是被那群秃驴换了个壳子吧！”
老天师乍怒之下，下巴处的胡须乱颤，宛若怒狮一般。
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足，只看那一身气势，就好像当场要和空灵子在这雷祖殿里“切磋”一番似的。
面对老天师身上越来越浓郁的气势，空灵子只觉得身上像是被压了一块无形的巨石。
也幸亏老天师还给了他开口的机会，空灵子赶紧表达了自己的难处。
“师兄啊，你又不是不知道......我们茅山，弟子出师根本没龙虎山这么严格，也严格不了啊......”
“要是都和龙虎山一样，出来的门徒都能做正道表率的话，这世道上的那些僵尸鬼魅......又能让谁去收啊......”
空灵子满脸的苦色，只恨不得把苦胆都掏出来给老天师看看。
茅山派和龙虎山不同，龙虎山走的是精英路线，能下山的弟子必定都是嫡传。
修为不够的，就得在龙虎山苦修了。
这世道横死之人不知几许，身怀怨气埋骨他乡的人也不在少数，那些尸体要是不去处理的话，久而久之难免化作尸僵之类的。
而茅山术法，最适合赶尸除魅。整个茅山派也如同一个学堂一般，下山的标准远没龙虎山这么高。
茅山弟子只要学到赶尸等手段，就可申请下山，做那些替枉死之人收敛尸体的脏活累活，也算在这世道有了一个谋生的手段。
这种方式，既让这世道少了一些尸鬼，但也造成了山下的茅山道人里，难免会出现一些心术不正的人。
空灵子的话，让老天师冰寒的面色，稍有消减。
说到底，茅山派下山的弟子如此良莠不齐，也是因为茅山负责向民间输出这些干脏活累活的道人。
“话虽如此，但那些作恶的道人，是出自里茅山的，这事你得负起责任来！也免得，败坏了我道家的声誉！”
老天师用凌厉的眼眸，逼视着空灵子。
空灵子面色发白，思绪急转最后叹气一声：
“师兄，我也知道有些野茅山弟子，因收歹人钱财，而多行不义之事......”
“我回茅山后，定会大查名册，将下山的弟子全部肃清一遍！若有为非作歹之人，我茅山绝对清理门户！”
这么多年下来，茅山上清派下山的弟子，已经是多不胜数。
要肃清这么大个群体，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也幸亏他们每人都在茅山派里有名册记录，多费些时间总还是能肃清那些乱象的......
“嗯。”
老天师冷淡的点了点头，“这是你茅山该做的，别让几只老鼠，把我们道家的名声全给败光了！”
“还有，你茅山上的千年黑灵芝还有吧，带一块过来！给我这关门弟子打打基础，得巴掌大的！也算是你茅山做的补偿。”
老天师图穷匕见，空灵子听到这话，直接瞪大了双眼。
那千年黑灵芝，可是茅山上清派仅有的灵物，算得上是镇派之宝了！
他空灵子身为掌教，也只有在破人生大境的时候，才舍得动用指甲片大小的一块。
就这样，他还是与茅山诸多长老们商议之后，才动用的。
他刚才听到了什么？
老天师一开口，直接就要走巴掌大一块！?
空灵子有些发愣的看着老天师，脸上的肌肉完全僵在了一处。
“师兄啊！你......你这是在掘我茅山派的根啊！那黑灵芝传到如今，那还有巴掌大小......”
空灵子只觉得胸口再滴血。
老天师眼眸一瞪，刚刚松下去的气势，又腾了出来。
“没有？拿我亲自去茅山派一趟，看看那黑灵芝还剩多少！”
只这一句话，空灵子就软了下来。
赶紧满脸苦笑。
“有的......有的，师兄莫发怒，莫发怒......”
空灵子还真不敢让现在的老天师上茅山，要是老天师一言不合，在茅山上空唤出雷祖法相的话，整个茅山派还不知道会有多大的损失。
而且这事，他还没处去说理，到底这事是他茅山派下山的人招惹到了龙虎山的弟子。
空灵子转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李玄，心中也是无比庆幸。
也辛亏这龙虎山的“天生道子”没有收到真正的伤害，不然的话......茅山派还不知道要出多少血，才能消弭这场祸事了......
李玄睁大眼睛的看着老天师为他要好处。
心里琢磨着，茅山派的千年黑灵芝到底是什么天材地宝，能对他的修为起到怎样的奇效。
那千年黑灵芝有多珍贵，李玄是不怀疑的。
这一点，光是从空灵子那滴心头血一样的神色就可以知道，肯定是宝贵得不能再宝贵了。
张之维一听到空灵子竟然愿意拿出千年黑灵芝补偿小师弟，不禁也是倒吸了一口气。
有这种夺天地造化的宝物补偿，张之维之前想去教训茅山弟子的心思，也熄灭了不少。
毕竟这代价，茅山派真的付得足够沉重了......
整个茅山上清派上下，只怕也唯有掌教才有幸用上一小块千年黑灵芝吧......
见空灵子应承了下来，老天师散去了一身的气势。
神情上也软化了不少，看空灵子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。
“嗯，算你识相。”
“之维，你带着玄儿出去吧，我和你空灵子师叔好好商量惩治那些为非作歹的野茅山道人。”
张之维嘴角带笑的应声退去。
空灵子一脸吃了毒药的表情，暗道这老天师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。
刚刚还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，现在要了他茅山的宝贝灵物后，就俨然一副自己人的态度......
......
张之维抱着李玄出来的时候。
看见空灵子的那个小道童郑子布，还老老实实的在雷祖大殿门口等着。
整个人像是一只被冻傻的鸟一样站着，似乎不看到自己师傅从雷祖大殿里出来，就安不下心一般。
感受到身后有人出来，郑子布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，待看到出来的是龙虎山首徒张之维后，郑子布刚刚期许的目光飞速的消退。
张之维名声在外，近乎打遍了整个异人界正道的年轻一辈。
在加上张之维身材高大，足有一米九的身高，那躯体投射出来的影子，笼罩在了郑子布身上。
看上去，显得郑子布越发的弱小，整个人也显得越发的畏畏缩缩。
“见......过师兄......”
郑子布不敢与张之维对视，赶紧低下头作辑。
张之维没有说话，抱着李玄慢慢走到郑子布身前，打量着对方。
能让空灵子一直带在身边，显然郑子布是茅山上清派最有天赋的那一个。
张之维默默评估着，这个郑子布与田晋中相比，孰强孰弱。
至于能否和张怀义媲美，张之维是考虑都不去考虑的。
自放开自身性情，又被老天师授予了雷法之后，张怀义可是能和他过上几招的存在。
眼前的郑子布怎么看都像一只小虾米，应该承受不住五雷正法几次轰击。
襁褓里的李玄，也和张之维一样打量着郑子布。
李玄倒不是估摸郑子布的强弱，他只是单纯的好奇三十六贼都是一些什么人。
怎么就脑袋抽风的，都和那个无根生结拜了，那无根生真就是魅魔吗......让这些正道弟子，都分不清正邪了？
“师兄......”
被两位龙虎山高徒一起盯着，郑子布的心里压力已经大到无法用言语陈述了。
虽然张之维没有释放自身的气势，可郑子布就是觉得，身上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着他。
“听说你茅山上清派的赶尸之法很是精妙，有时间的话切磋一下？”
张之维随口说了一句。
倒不是想欺负眼前的茅山弟子，而是真的对茅山赶尸之法有兴趣。
茅山的术法和龙虎山截然不同，龙虎山弟子虽然能通过自身刻下的符篆借用天地之力，但总的来说强弱全凭己身。
而茅山最精妙的驱尸之法，正面战力有很大程度是靠驱使的尸僵决定的。
华夏大地古往今来，埋于黄土之下强者不知有几许。
说不定茅山派就保存了那个肉身成圣强者的遗骸。
一听到张之维这话，郑子布就像是突然被人从头到脚的淋了一桶凉水，整个又惊又怕的往后跳了一步。
满脸苍白的看着身躯高大的张之维。
“师......师兄......我学艺不精，万不够资格和师兄切磋啊......”
心中惊悚之下，郑子布差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他本就生得瘦小，和张之维站在一起，就是大人和小孩的身材差。
光是看两个人的气质，就不是能对等切磋的样子，就连襁褓里的李玄都笑了，觉得自己大师兄有些欺负人了。
看着郑子布这幅唯唯诺诺的样子，张之维摇了摇头。
没有多说什么，从他身边掠过。
而李玄从襁褓里投出目光，见那郑子布还是呆呆的站在雷祖大殿门口，一副肌肉全都缩在一起的样子。
似乎不看到张之维从他视野里消失，就不放松紧绷的心弦一般。
这种气势上的碾压，让李玄越发好奇传说中的无根生了。
“三十六贼之一的郑子布，现在怎么看都是一个小鹌鹑啊......”
“这样的性格，也敢跟着全性掌门瞎混......他那胆子是哪里跑出来的啊......”
“倒是张怀义师兄，才像是个喜欢乱来的。”
李玄默默给出来了自己的判断。
同时也感受到，自己大师兄张之维，在年轻弟子心中有多大的威慑力。
......
玉皇大殿，张怀义和田晋中见张之维抱着李玄出来了，也赶紧迎了过来。
“师兄，怎么说。那些茅山弟子还在，我们乘着空灵子还没出来，先去‘切磋’一番？”
张怀义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