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月学院的禁林之内，李诚轻车熟路地解除了通讯符文上的封印术式，拨通了接肢王储的“电话”。
“****，*****你们两个老东西，不知道我在忙吗？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，那就回来再说。”
一听就是严重睡眠不足的声音传来，紧接着，全息影像中投影出了一位金发红瞳的男人。
金发蓝瞳，是天命王庭的种族特征。
但这位代理国事的王储大人，却是一双红色的眸子。
很显然，这是他不断接肢带来的变化。
“抱歉呢，王储阁下，这两个老家伙恐怕是回不去了。”李诚笑着拽起两个老怪物的尸体：“来，给你家主人笑两下。”
“额，笑不了了？呵呵，抱歉啊，我都忘了你俩没脑袋了。”
“年轻人，伱知道自己在干嘛吗？”
接肢王储的双眸半眯，语气越变越冰冷。
在他看来，眼前这个少年，现在所做的事情，与挑衅天命王庭没有任何的区别。
最重要的是，这个混蛋竟然还把他的两个得力属下杀了。
他俩死了倒不是大事，关键是姬博，还有拉塔尼亚。
“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，尊敬的王储殿下。”李诚朝他脱帽致意：“不仅仅是这两个老家伙，还有你最喜欢的皇孙，姬博，也被我杀了哦~”
“呵呵，少年，我保证，会让你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的。”
接肢王储语气越来越冰冷，脸色也越来越难看。
就仿佛，他现在就想为他的好姬博报仇一样。
“王储殿下，我知道你很急，但你先别急，接下来还有你更急的呢。”李诚笑着摊摊手：“毕竟你伙同学院里的那位，策划了这场凶杀案，现在什么都没得到呢~”
听到这话，接肢王储怔了一下。
他在惊讶，李诚说出了自己的计划。
这个计划，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，就连父亲大人，都不知道。
紧接着，他脸上的愤怒却越来越少了：“小子，你知道的很多嘛，说说看，你还知道什么？”
“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，也就那么几件……”李诚笑着：“比如，你想借这场凶杀案，得到拉塔尼亚，毕竟她是最后一位纯血血族了，你想要血族的力量，绕不开她。”
“继续说下去。”
接肢王储脸上的愤怒彻底消失不见了，取而代之地是玩味与审视。
没错，从见到李诚开始，他脸上的愤怒，就是装出来的。
他太懂得，如何在外人面前，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了。
实际上，两个属下和姬博的死，虽然麻烦，但却并不值得他愤怒。
世人皆认为，那姬博是他最宠爱的皇孙，就连姬博自己也这么想。
殊不知，姬博是接肢王储为自己准备的器官储备。
除了姬博之外，他还有很多的器官储备。
“我查了一下满月学院的建校历史。”
李诚打了个响指，念动力拉了几具尸体，做成了一简易的椅子。
他坐上去试了试，软硬适中，于是又露出了阳光的笑容：
“那贤者院地底放着的冥想盆，是两千多年前，天命王庭送给满月学院的礼物。”
“而最近的一次修缮，则是在三年前，也就是拉塔尼亚小姐入学的那一年。”
“而那一年，你这位久居深宫，闭门不出的王储殿下，竟然亲自带队来了学院。”
“你说巧不巧？”
“所以呢？你从中得出了什么结论？”接肢王储笑了笑，随手找了把椅子，擦了擦上面的灰尘，准备坐上去。
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，也就是……你在那时，把冥想盆，和颠火藏身的幽邃之地连接在了一起。”
李诚轻声说着。
而接肢王储面前的椅子，也砰的一声，摔倒在地。
“呵呵，不好意思啊，家中贫寒，这椅子不太好用了，呵呵。”
三秒钟之后，接肢王储一边睁眼说着瞎话，一边轻轻蹲到了那椅子上，再看向李诚的目光中，亮起了名为疯狂的色彩：
“少年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？颠火，我，天命王庭的下一任君主，勾结深渊的颠火？”
“是啊，殿下。”李诚也摇摇头，戏谑地笑了：“起初，我也没想到，这一切的背后，竟然是你在微操。”
这并非PC版本中的故事，而是李诚通过这一次游玩推理出的结论。
现在看来，他的推论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。
“这个玩笑并不好笑，少年。”
“是吗？但这个玩笑，可还没有结束呢。”李诚又说道：“你不仅把在两界中搭建了桥梁，你还特意放出了满月学院凶杀案的消息，呵呵，当然，只对那特定的几位。”
“比如，渊眼魔女，对吗？”
听到这话，接肢王储的手指，又是一颤，眼神中的疯狂也越来越旺盛。
如果说李诚能够说出颠火这两个字，还不足以让他震惊。
那此时的“渊眼魔女”四个字，就足够他用最紧绷的神经，来对待眼前的少年。
看着他的反应，李诚的嘴角也轻轻翘起。
他之前游玩PC版本的时候，就一直有个疑惑。
满月学院和天命王庭，可是大陆上至少排名前五的统治机关。
王庭的人，死在满月学院。
这样的事情，凭借这两方的手段，怎么可能让消息走漏出去？
而颠火和暴怒父神更是隐藏在暗处，一直到游戏的后期，才现出真身。
这种情况下，就凭渊眼魔女那个丈育的智商，她从哪得来满月女王杀人的情报？
所以，他大胆地做出了假设。
除了颠火和暴怒父神以外，这场棋局，还有一个棋手。
带着这个疑问，他翻找了满月学院的历史，以及各个和冥想盆有关的来访记录。
终于可以肯定，接肢王储，并非卷入棋局。
他，就是那第三位棋手。
“有意思，真的很有意思。”接肢王储拍着手：“但是，少年，你说的这些，也只不过是猜测罢了，实际上，我并没有对学院动手的动机。”
“既然你知道渊眼魔女，也知道颠火，那你应该很清楚，颠火燃烧起来，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。”
“为了一个拉塔尼亚，就制造出那样的人间炼狱，你觉得我是那样的疯子吗？”
“殿下当然不是。”李诚双手撑着“椅子”，身体后仰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阳光：“因为你比你口中的疯子，还要疯狂。”
“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止是拉塔尼亚。”
“你在两头下注，若是满月女王赢了和颠火之间的战斗，你就得到拉塔尼亚。而且，学院经过这样的大战，必然元气大伤，天命王庭以后也不再需要看其脸色。”
“不过，我想你心里，是更喜欢颠火赢的。”
“颠火赢了，你就可以顺势，从毁掉的满月学院里，以救援为名，接收那里的学生。”
“那可是能够感知徽石、亲和自然元素的魔法师啊，可是上等的实验素材，正好可以用来接肢的宝物。”
“要比血族、狼人、灰精灵，还要珍惜的宝物，不是吗？”
李诚的声音不大，语气也很平缓。
但这短短的几句话，却在接肢王储的内心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他把手背到身后，掐住虎口，遏制住那越来越猛烈的颤抖，目光中的疯狂逐渐演变成了忌惮。
这个少年所说的，与他所想做的事情，分毫不差。
要不是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，接肢王储甚至怀疑，自己在策划一切的时候，眼前的少年，就站在自己的身旁。
他自认藏得极深，所留下来的唯一痕迹，也就只有三年前去往满月学院那一件事情罢了。
却不曾想，竟然真的有人，能够通过这么简单一件小事，还原出事情的全貌。
这是一个怪物。
接肢王储如是想到。
和他有相同想法的，还有站在李诚旁边的莉莉丝。
她很清楚，这件事与以往不同。
李诚并不是依靠再来者或者他口中的“玩家身份”，提前就知道了真相。
他是真的，抽丝剥茧，用现有的情报，推测出了接肢王储计划的全貌。
“少年，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？”
半响之后，接肢王储缓缓开口了。
他没有去威胁李诚。
他很清楚，面前的少年不仅不是蠢货，还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聪明人。
当他敢站在你面前，拆穿你计划的时候，一定是做好了后手。
他若是再去威胁，那不仅没有效果，还会显得自己是个小丑。
要么，就直接以雷霆之力对其绞杀，要么，就徐徐图之，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。
当然，这一切要看这个少年，是什么态度。
“想得到什么嘛……嗯，在那之前，我也有些事情想问殿下。”李诚笑了笑：“殿下，你搜集这么多的实验品，进行这么多次接肢，到底是为了什么？”
“就算你什么都不做，仅凭自己那出众的王血，一样是一方豪强。”
“等到陛下老去，你自然会加冕为大陆的新王。”
“我想不通，你为什么要做些。”
“呵，我没想到你竟然会问我这样的问题。”接肢王储蹲在倾倒了的椅子上，摇了摇头：“少年，我冥冥中有一种感觉，我们两个，应该是一类人。”
“哦？为什么这么说？”李诚挑挑眉毛。
“就凭你能够推测出我全部的计划。”接肢王储笑了笑：“也罢，我就与你讲一讲吧。少年，你不觉得，这个世界生病了吗？”
“生病，有趣的说法。”
“呵呵，少年，你知道吗？我查阅了这个纪元大大小小无数次战争的卷宗，我惊奇的发现，深渊并不奢求天命大陆的任何东西。”
接肢王储叹了口气：“是的，无论是粮食、遗物、装备还是魔法书，深渊魔族们都不需要，他们有比我们更强大的力量，更有效率的修炼手段，甚至还有更丰富的资源。”
“你不觉得，这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吗？”
“战争，是谈判桌的延续，是利益的延续，可深渊与天命大陆之间的战争，却没有为他们带来任何的利益。”
“我们这个世界，对深渊而言，根本就没有用处。”
李诚静静地听着，这一次，他没有想要按跳过键的想法了。
他意识到，这应该就是量子科技新加入的剧情了。
“在这种情况下，深渊魔族，却一次又一次入侵着这个世界。”接肢王储继续说着：“他们就像是一群疯子，毫无道理地做着疯狂且没有任何收益的事情。”
“我曾经以为，那是因为魔族和常世的种族不同，他们的思考方式与我们不同。”
“但在有限的几次对魔族的捕捉和试验之后，我得到了相反的答案。”
“魔族和常世的种族，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，他们虽然不会死亡，只会回归深渊沉睡，但他们同样也会烦躁，也会愤怒，也会屈辱，也会厌倦这没有任何意义的战争。”
“他们和我们的思考方式上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。”
“既然如此，他们为什么要打这样漫长且没有任何意义的战争呢？”
“因为深渊的伟大意志。”李诚皱了皱眉头，回答了这个问题。
“没错，就因为那个伟大意志。”接肢王储露出了戏谑地苦笑：“伟大意志需要他们侵略，所以，他们便开始了战斗。”
“如果他们拒绝，他们就会丧失身上的超凡力量，丧失皈依深渊无限复活的权力。”
“这是何等无趣的答案啊，简直就像是……被操纵的木偶。”
嗯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，你们确实是木偶。
毕竟你们是程序员搓出来的代码。
李诚静静地听着。
“但同时，我也深刻地认识到，我们和深渊魔族，太像了，真的太像了。”接肢王储举起手，看着自己的手掌：“少年，你发现没有。”
“我们也是一样的，如果拒绝神祇的要求，就会被剥夺身上的力量。”
“作为天命王庭的一员，我从生下来就必须遵守戒律教派的规则，若是我不这么做，我连皇族的身份都会失去。”
“就如同深渊魔族被下达了，要不断侵略的命令一样。我们也被下达了，要死守天命大陆的命令。”
“我们不能以人类的身份接受深渊的统治，就算投降，也必须转化为魔族，听从深渊的调遣，不然立刻就会被收走力量与灵魂而死亡。”
“可若是成了魔族，那不还是一样，要听从伟大意志的调遣吗？”
“我们，简直是和深渊魔族一模一样的提线木偶。”
说到这里，接肢王储抬起头，看向李诚：“我说了这么多，你应该已经清楚我想说什么了，对吗？”
“嗯。”李诚无奈地点点头：“这场深渊和天命大陆的战争，从来都不是凡人的战争，而是深渊意志与天命诸神的战争。”
“他们想要战斗，所以，凡人就必须要战斗。”
“哪怕，我们两方的凡人，根本就不想打。”
“没错，这就是答案，同样的，问题也就来了。”接肢王储深吸一口气，缓缓吐出：“凭什么？”
“嗯？”李诚抬起头。
“凭什么他们想打，我们就必须要打？凭什么神灵让我们牺牲，我们就得牺牲？”接肢王储摇着头：“我知道，你肯定想说，因为我们拿了神灵的力量，得到力量，就必须付出义务。”
“可你有没有想过，我们本来，不必拥有这些力量。”接肢王储的语速越来越慢：“这神灵的馈赠，是强加在我们身上的诅咒。”
“若是所有人都没有这力量，我们一样可以活着，一样会竞争，一样会分三六九等。”
“只是那时候，我们是为自己而战，而非为神灵而战了。”
“我们，也就拥有了真正的自由。”
李诚点点头，接肢王储的话，翻译出通俗易懂的人话，就是——
神灵的力量相当于补习班，天命大陆上的凡人就像是老师前的学生。
表面上看，补习班让所有的学生成绩都变好了。
但实际上，所有人都上了补习班，也就相当于所有人都没上。
补习班改变的是成绩，而非排名。
第一名原本100分，现在变成了150分。
第二名原本99分，现在149分。
看似成绩变高了，但排名没变，第一还是第一，第一千还是第一千，原本能上北清的还是上北清，原本当牛马的，还是当牛马。
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，最多就是加重内卷。
但问题是，这个补习班的老师，还要求所有上他课的学生，都必须听他的话，和另外一个老师的学生考生、比赛，不然的话，就直接剥夺你的生命。
于是，接肢王储作为补习班老师的课代表，决定不干了。
他觉得老子与其当牛马，给你补习班的老师卖命。
还不如把你们这些老师全都撅了，自己给自己卖命。
所以，他想做的事情很简单——
“我要为天命大陆找一条路，一条不需要神灵，也能够使用超凡力量的道路。”接肢王储看着李诚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：“为此，我愿意付出一切牺牲，愿意付出一切代价。”
“这样嘛……”李诚点点头，举起了左手，露出上面的徽记，表情有些羞涩：“抱歉打扰了你的激情演讲……
“但……那个……”
“我其实是深渊的人。”
接肢王储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