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棠歪坐着,看着面前的杨宝林。
从赵棠在南巡时受伤后,杨宝林拜访她的次数就已经减少了。
先是她的伤势还未痊愈,皇上吩咐了旁人不许打扰她。
杨宝林也就没来过了。
回了宫之后,她到底是住在翊坤宫里,就在祺妃的眼皮子底下。
杨宝林低眉顺眼地坐在下首,看起来温顺极了。
赵棠打量她的时候,杨宝林也在偷偷打量着赵棠。
上次蒋蕴敏刺杀了珍嫔……
杨宝林的食指动了动,垂下眼睫敛去眸中神色。
是的,她知道是蒋蕴敏刺杀了珍嫔。
其他人都以为珍嫔突发急病,其实不然。
或许也有一部分人猜出来了,珍嫔急病的事和蒋蕴敏有关。
毕竟珍嫔急病和蒋蕴敏病逝的时间相差不远。
她本可以提醒珍嫔的。
杨佳怡的食指微微蜷缩起来。
可是她没有。
赵棠拥着厚厚的毯子,玉芙殿里的温暖如春。
她的小脸白皙得有些透明。
她的身子不太好,原先只是畏热,如今也畏冷了。
这两年也算是多灾多难,加上以前的底子就不太好,赵棠的身体就算经过了精心的调养,也要更加的注意。
赵棠捧起手边的水杯,里头是温水,有些烫口。
顺着喉管滑到胃里,驱散了不少寒意。
她随意起了个话头,“你最近如何?”
杨宝林顺势抬起头来,笑道:“托您的福,妾身一切安好。”
赵棠托腮,笑着摇头,“这和我可没什么关系。”
杨宝林住在翊坤宫里,主位是祺妃,可轮不上她插手。
如今颜如玥已经不在了,翊坤宫里只剩下祺妃和杨宝林两人了。
她能来玉芙殿,还真是让赵棠有些惊讶。
毕竟如今太后因“病”退出了战局,就剩下她和祺妃对垒了。
想起来也是唏嘘不已。
要不是当初,她只怕也不会投靠了皇后。
今日只怕还是与祺妃一头。
“如今祺妃掌权,自然是想事事尽善尽美,落下一个好名声。”杨宝林说道。
杨宝林作为翊坤宫里除了祺妃之外唯一的宫妃。作为主位的祺妃若是想要搓磨她,自然是简单无比,但这也不符合祺妃一直以来树立的人设。
毕竟就连皇后,祺妃在她面前也能表现得无比恭敬。
要不然杨宝林怎么就敢在被分配到翊坤宫时,就盘算着想要抱赵棠的大腿。
赵棠闻言勾了勾唇,露出极浅的弧度。
祺妃那人的确就是这样。
面上装了一层伪装的面具,看起来就累人。
“对了,高贵人最近还有去祺妃那儿吗?”赵棠突然问道。
如今颜如玥没了,这样算起来,祺妃的阵营里也就只剩下一位高贵人了。
只是高贵人也不知道为什么,南巡时表现得极为低调。
赵棠险些都要忘了这么一号人了。
要不是僖充华生产时,高贵人作为她的庶姐却没有出面,赵棠还真没想起来。
“回宫后去过一次。”杨宝林回想之后,答道。
她与高贵人一同住的时候,也算是和谐。
至少比起旁边的慧贵人和蒋蕴敏好多了。
她本以为高贵人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,也不知是为什么,高贵人平时还挺安静的。
赵棠挑了挑眉,“什么时候?”
“就在前几天。”杨宝林如实回答。
前几天……
赵棠曲指叩案。
刚好是太后“病”后。
太后“病”后,也没有将宫权立刻交出来,可磨蹭了好一会儿。
至少到现在,太后那儿还没有什么动静。
祺妃和赵棠也不好派人去催,只能这么拖着。
不过她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拖下去。
“刚回宫时,她没去给翊坤宫给祺妃请安吗?”赵棠问道。
杨宝林老实地摇了摇头,“没有。”
现在宫里人都知道高贵人是祺妃的人。
毕竟之前高贵人可没少往翊坤宫跑,都惹得颜如玥心里不虞出手了。
想到这儿,赵棠的思绪突然一顿。
这么一想,之前高贵人好像去翊坤宫的次数就少了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
赵棠的眸光一闪。
似乎有一道灵光被她捕捉到了。
赵棠的表情突然意味深长了起来,引得杨宝林往她的方向倾去,有些好奇她想到了什么。
赵棠正抬眼,撞上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,笑了笑,没说什么。
这也只是她的猜测,做不得数的。
这次杨宝林来玉芙殿,也是为了打探一下赵棠准备在争权时怎么做。
如今她虽不受宠,攀上了珍嫔这个算是宫中最为受宠的宠妃,日子倒也过得滋润。
(
虽然翊坤宫的主位祺妃与自己抱的金大腿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,但是祺妃向来都是端的一副善解人意温柔似水的模样,也没有太过苛待她。
至于昭阳殿的那些宫人爱怎么说就由他们说吧,左右也不会掉几块肉。
只是她如今虽然是抱上了珍嫔这个金大腿,可珍嫔却没有真正的信任她。
之前她将叶妃等人的事偷偷告知给赵棠,想要换取信任。
赵棠却仍旧对她持有戒心。
虽然这也是人之常情,杨宝林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。
不过,杨佳怡很快压下了心里那点不舒服。
她也有所保留。
算着,日子也不远了。
杨宝林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。
她打扮随意,甚至未施粉黛,却丝毫不影响到她的美貌。
桃花眼多情却不显得轻浮,浅褐色的眼眸澄澈,平添几分纯净。
妩媚又清纯,矛盾的结合。
鸦睫半敛,唇色有些苍白,皮肤白皙得透光。
前世她不能如此近距离的观摩到珍嫔,她向来都是底层的卒子。
惊鸿一瞥,也觉得惊艳。
难怪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世都如此受宠。
赵棠对上她探究的目光,眉梢抬起,疑惑地看着她。
怎么了这是?
杨佳怡像是惊醒了一般回过神来,敛去复杂的神色,收回了视线。
两人交谈一会儿,杨佳怡就告退了。
杨佳怡步子有些沉甸甸,她迈出玉芙殿的门槛,稍稍侧过了头。
看着厚重的木门。
窗格上糊着的绢布将室内的景象完全遮挡住。
珍妃……
杨佳怡抿紧了唇,没几年了。
她没有将蒋蕴敏会刺杀赵棠的事情告诉她,是故意的。
她悄悄地抬起手,捂着胸口,里头是鲜活的心脏在跳动。
这一世,她绝不要活得那么窝囊。
所以,只能对不起珍嫔了。
她紧阖双目,倏而睁开,目光坚定起来。
……
玉芙殿里赵棠往后一仰,靠在椅背上,腰后还枕着一个大引枕托着她的腰。
姿态慵懒,她将毯子抖开,将自己仔细包裹住。
闻音将桌案上有些凉了的水换掉,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。
透过远处开了道缝的窗户眺望出去。
“这位杨宝林……”闻音拧起眉头。
赵棠抬起眼睫看她,等她说下去。
闻音将重新盛好的温水放在桌上,斟酌着用词,“有些——”
她不知道怎么形容。
赵棠笑了笑,从毯子里探出一只手来,将水杯紧紧地握在手里。
手心里是微烫的温度。
她啜了一口热水,旋即放下。
重新将手缩回了毯子里,整个人缩成一团,舒服地斜躺着。
“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太好。”闻音这么说道。
赵棠勾起了唇角,饶有兴味地问道:“怎么说?”
闻音斩钉截铁地说道:“她并不是真心想要帮主子的。”
更多时候杨宝林给她的感觉像是利用自家主子来明哲保身,甚至谋取利益。
赵棠听着她的话,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这宫里,哪儿那么多真心。”赵棠不以为然道。
无非都是利益使然。
她的语气平静,“熙熙攘攘,皆为利往。不说这杨宝林,单说慧贵人,若是我无权无宠,她会一直同我交好吗?”
闻音沉默了下来。
慧贵人如今算是妃嫔中与自家主子关系最好的人了。
可是她一开始结交主子的动机本就不纯。
后来也是因为两人处境差不多,又一同投靠了皇后,关系才亲密起来。
赵棠深深地看了闻音一眼,颇有深意地说道:“杨宝林待我不纯粹,我对她也未必真心,各取所需罢了。”
只是杨宝林有时看她的眼神,总是让她觉得有些怪异。
不太舒服。
有一种隐晦而复杂的情绪,夹杂着些微不知从何而来的高高在上。
有时候表现得好像一切事情都尽在她的掌握中一样。
算了。
赵棠揉了揉眉心,不想了。
她开口说道:“闻音,你一会儿让文礼跑一趟造办处,把那些人找来。”
皇后让她把明光宫的关雎殿收拾出来检查一遍。
僖充华住了这么久的后殿,也该搬了。
虽说她这胎早夭了,但到底还是个充华。
实际上僖充华搬迁之事,要不是皇后主动提起,只怕旁人都记不起来这事。
至于是不记得,还是刻意忘记,那就不好说了。
毕竟僖充华这胎的结果不太好,还被太后因此痛批了一顿,险些就要降罪。
虽说站在旁人的角度上来看,僖充华的确有些无辜,毕竟小皇子早夭也不是她所愿的。
但毕竟开口的人是太后,还是少管闲事比较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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