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屠那边说不出话来,这边的花影开始了表演。
她一脸悲容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一脸的凄婉哀怨,语气凄凉带着哭腔的控诉道:
“醉梦楼立足江湖,从不招惹是非,不想竟有人如此狠心,陷害于我!”
章邯站在一旁,不禁侧目。
这女人果然不是善茬,入戏也太快了。
王离正烦躁着呢,花影给他来这一出,不仅没有搏得他的同情,反而让他更加不耐烦,扭过头冷冷的反问道:
“美人这是何意?”
花影看得出王离态度上的不快,不过她并不担心。
以她的聪慧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,什么时候不该说话。
现在正是她表演的时候,而王离现在的不快,等她的表演彻底展开后就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。
“这个患病的丫头,还有那个古怪的盒子……”花影继续哭诉道,“分明就是想坐实醉梦楼和叛逆分子勾结的罪名。”
“现在我更是莫名其妙放走了英布。”
“幸好花影时时刻刻陪在上将军身边,否则便是百口莫辩了。”
“花影人轻命薄,死不足惜,只是若以连坐论处,只怕是……”
说到这里,花影欲言又止,还抽泣了两下。
王离多少品出花影话里的滋味来了,但还是追问道,“怕什么?”
“花影怕自己与上将军的往日恩情,会成为连累上将军的祸引。”花影语气娇柔委屈,却不乏深意的回答道。
“况且,那颗遗尘和将军家中的沧海本就是一对,花影知道上将军时常惋惜,沧海遗尘不能成双……”
到这里,花影再次欲言又止,王离直接开口催促,“说下去!”
王离这么配合,花影自然也不客气,起身走到被王离扔在地上的盒子边,屈身将其捡起合好,继续说道:
“如今,叛逆分子窃椟还珠,故意留下夜明珠让影密卫追查,又恰逢赵部将军现在在上将军手下做事……”
“细细想来,醉梦楼也好,花影也罢,都微不足道,这历历罪证,只怕是另有所指!”
花影的话说到这里,算是很清楚了,只差没有明说幕后另有黑手,是冲着王离,冲着王家来的了。
王离心中已然清楚花影的意思,脸色似乎变得愈发阴沉。
章邯见状,上前补了个助攻:
“从桑海海月小筑的刺杀案,到咸阳春祭大典的刺杀案,再到如今这些……和楚国有着诸多联系的罪证,昌平君这个沉寂多年的名字接二连三的重现在世人面前。”
“我想,无论如何也都不是巧合,背后定然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阴谋,目标绝不仅仅是醉梦楼那么简单。”
王离脸色阴沉的如同要滴出水来一样,心中不知在如何盘算。
片刻后,他再次上演变脸绝活,一秒切换到笑脸,大笑着朗声说道:
“哈哈哈……老弟说的在理啊!”
“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实在没什么好琢磨的,我最烦这些蝇营狗苟的破事,军人嘛,还是要靠鲜血和人头来换取武勋的。”
“大战在即,走,去喝一杯我给老弟准备的壮行酒!”
说完,王离率先离开了这里,很显然,他这是打算彻底翻过这一篇,就当自己没来过涟衣的房间里。
白屠见状赶紧起身跟上,一同离去。
危机解除,涟衣松了一口气,急忙扑到地上去查看自己妹妹的状况。
花影走到她身边,俯身握住了涟衣的一只手,既是在安慰自己的好姐妹,也是在提醒她不要着急。
王离走了不假,章邯可还在呢。
虽然对方刚才似乎一直在帮她们说话,但到底抱着什么态度还未可知。
此时,章邯也恰好回身看着这一幕。
他没有说别的,露出一个笑容,抬手一抱,“在下不打扰了,告辞,涟衣……殿下。”
说完,不等涟衣二人反应,也转身离开。
转过身后,章邯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——王离的表现还是不正常,他心头仍然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别扭感。
章邯离去后,涟衣和花影的脸色稍显凝重。
对方最后说的那句话表明他已经确认了涟衣的身份。
对花影二人来说,昌平君遗孤这个头衔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,甚至没一个人知道就最好。
对于两个女孩子来说,这所谓高贵的血脉,除了带来麻烦已经毫无用处——如果他们是男的还能利用一下楚王室名头,可惜她们是女的。
好在知道的人是章邯,问题不算严重。
江湖上都知道,影密卫统领和长公子扶苏走的很近很近,刚才他说的话也表明了这一点。
看在扶苏的面子上,他总不会伤害涟衣,否则刚才也不用帮她们化解危机了。
………………
大泽山,炎帝六贤冢外。
田言淡然的继续往田蜜身上泼脏水:
“烈山堂惨案的发生,将农家正式推向了血雨腥风之中,而幕后黑手属镂的身份,一直就如同雾里看花,让人难以看个真切,直到我发现这个针孔。”
说着,田言还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根雾里看花的银针,看来准备的很充足。
对此,田蜜只能发出苍白无力,且毫无卵用的辩解,“我没有杀大当家!我哪有那个实力!”
完全没人搭理她,甚至连她的同僚田仲都在怀疑她——当然,他倒不怀疑田蜜是属镂,只是怀疑田蜜杀的田猛。
男人要是到了兴头上,再高强的实力也只是虚妄,田蜜想摆弄田猛怎么想都不是难事。
田虎直接无视田蜜的哭诉,向田言询问道:
“阿言,既然你发现了这个针孔伤口,怎么不早说?”
“最开始的时候,我不理解田蜜为什么要杀人,所以没有声张。”田言解释道,“直到我发现了她是罗网安插在农家的卧底,一切才豁然开朗。”
“而一个已经暴露的卧底,留着或许会更有用处。”
这番解释合情合理,田虎很顺滑的相信了,一斜眼瞪向田蜜,“还想抵赖吗?”
田蜜当然要抵赖……啊不是,是自辩。
“如果我是属镂,我怎么会被你们这么简单就擒住?还多此一举的安排一个假货来救我?”
田言不慌不忙,轻笑着回应她道,“这原本是你安排的金蝉脱壳的一个妙招,冒牌货的现身可以将伱与‘属镂’这个身份彻底切割开,让你成为一个被罗网利用的可怜无知小女子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,如果我死于罗网杀手剑下,烈山堂就会群龙无首,陷入空白,神农堂也会因此彻底退出这次的侠魁之争。”
“你若是在此时想办法解决了属镂和罗网杀手,就能够洗脱罪名,甚至居功至伟,有资格也参与侠魁的争夺。”
“在这个基础上,若是蚩尤堂和四岳堂中的某一个甚至多个堂主出事,农家高层就会陷入一片空白,而你……应该有足够的把握获得共工堂的支持吧?”
“哪怕退一步说,只有我出事,六堂去其二,你有两堂在手,依然拥有一争侠魁的实力。”
“你……我……”田蜜想解释,却说不出话来。
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当年胜七……陈胜百口莫辩的绝望处境了。
田虎瞪大眼睛插了句嘴,“等等,什么叫她能获得共工堂的支持?”
说完话,田虎扭头去看田仲,田仲却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。
田虎一下子悟了,瞪大眼睛惊诧道,“你们两个也有一腿!?”
这个也字用的就很恰当,就是站在六贤冢洞口的吴旷神色稍有不自然。
不管怎么说,田蜜也是他的……呃,算前妻吧,在旁人眼里他们二人之间总是脱不了干系的。
田蜜玩的太花,他脸上多少有些不好看。
好在现在是个严肃的场合,花边新闻并不重要,没人在意。
田言此时说道,“假属镂只是一枚弃子,利用完了就会舍弃,就像是田蜜的一贯手法。”
“田仲堂主,你也不过是被她甜蜜诱惑的又一枚棋子而已。”
田言知道田仲和田蜜之间不仅仅是肉体关系,只是她现在不想揭穿田仲的身份,才故意帮他打掩护。
田虎闻言气冲冲的对着田仲开喷:
“难怪大哥一出事,你就把矛头指向朱家,又是煽风,又是拱火,就想与神农堂开战,原来是他娘的和凶手搅到一块去了!”
这个搅字,用的也是恰到好处。
两害相权取其轻,田仲不用脑子想都知道,相比承认和田蜜的风流韵事,被田虎他们深究起来发现他也是罗网卧底更加危险,所以果然认错:
“二当家,我确实一时鬼迷心窍,受她蒙蔽,承诺帮她争夺侠魁。”
“但谋害大当家的事,我是万万不知情的,更没有参与!”
田虎气哼哼的看着不久前还被自己由衷信任的最忠不可言的跟班,并没有因为恼火而痛下杀手。
一是因为田仲坦白从宽的态度还算诚恳,没有死撑着不认。
二是因为他真的信了田仲的鬼话,觉得这家伙也就是一时没管住自己的第三条腿。
田言也无意此时多纠缠田仲的问题,及时转移话题,继续把矛头对准田蜜:
“你处心积虑,机关算尽,可惜还是没有算到陈胜堂主和吴旷主管能重新回归农家,更没有想到,鬼谷的两位绝世高手出现,直接打断了你的计划。”
假属镂一死,剩余的罗网杀手就直接溃散了。
虽然在罗网任务至上,但是那些杀手今天的任务就是跟着‘属镂’。
现在老大都死了,还留下来实在没必要。
田蜜张了张嘴,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,只是带着哭腔悲叹了一声,然后瘫坐在地默默哭泣。
她这一辈子,从未向此时这般无助与恐惧。
田言见状露出笑容,回过身淡定的说道,“现在田蜜作茧自缚,烈山堂惨案的真相也终于水落石出。”
司徒万里笑呵呵的上前吹捧道,“大小姐不愧是农家女管仲,若没有你的洞若观火,只怕这真相永远也无法大白于天下。”
田虎也跟着服软说道,“阿言,你当侠魁,二叔现在绝对力挺!”
田言几乎把一切都做到了最完美的地步,田虎再憨憨,也明白自己毫无机会了。
既然如此,该低头也就只能低头了。
好歹是输给自己亲人,也……不算丢人吧?
就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际,在田言隐隐得意,农家众人面露赞叹,而鬼谷纵横仿若看戏的目光下,一道空旷浑厚的声音突然在山谷间回荡:
“真相?”
“什么才是真相?”
这道农家人都有几分熟悉的空谷回响传入众人耳中,农家众人俱是脸色骤变,尤其是田言的反应最大。
她的双眸突然瞪大,似乎很不理解,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声音。
紧接着,山谷中突然涌出一阵淡淡的雾气,一道身影在农家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穿破雾气,走向他们。
随着身影走近,他的长相也映入所有人的眼中,这使得已经陷入惊疑中的农家众人,情绪彻底转变为惊恐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田言似乎有很多疑惑,下意识脱口说出了这三个字。
而其他农家成员同样情不自禁的脱口吐出了几个字,不过都是称呼:
“大哥!?”
“大当家!?”
“田猛!?”
不同的人,喊出的称呼不同,但都指向同一个人——已死的烈山堂堂主,田猛!
亡者归来的田猛显然吓坏了田虎等人,把他们所有人都整蒙了。
倒是陈胜,在最初的惊诧过后,就打算动手——他没亲眼见过田猛的尸体,此时下意识的认为是对方假死瞒天过海,所以想动手报仇。
吴旷抬手拦住了他,“静观其变!”
他觉得现在的情形很不对劲,贸然动手不是明智之举。
等确认真是田猛亡者归来,再谋划报仇也不迟。
此时,除了仍旧一脸淡定的鬼谷纵横外,场上就只有一个人的表现和其他人迥异。
那就是阿赐。
他似乎吓坏了,圆脸吓得煞白,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往后退,好像无比确认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田猛就是恶鬼——这其实很不符合阿赐的性格。
他虽然见过田猛的尸体,但孩童心性的他,应该只会觉得这是一场闹剧,一场游戏,不应该被吓成这样。
而复活归来的田猛也直接找准了阿赐,径直朝他逼近,“小胖子,你怎么不敢直面我?”
从老家出来了,明天后天就会把该修改的改完,差的补齐。
这段时间实在抱歉了,万望见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