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苏不知道荀子内心的想法,他在刹那的错愕过后,立刻露出了会心的笑容:
“这可……真是太巧了。”
一旁的李斯一愣,“公子这话是……”
扶苏没有特意去回答李斯,反正等他话说完李斯自然就明白:
“荀夫子,上次在城外,蒙你侠义相救,也未及答谢,扶苏一直记挂在心呢!”
扶苏这话一说出口,李斯的眼皮顿时抖了一下。
上次遇袭恰好救了扶苏的,竟然就是荀子!?
还有这种巧合……为什么一向深居简出的荀子会出城啊?
李斯有些恍惚,一是不太理解如此巧合是怎么产生的,二是觉得自己有些莫明的倒霉——这对他而言可不是个好消息。
荀子的眼神中也暗中闪过了一丝疑惑,他没想到扶苏竟然主动隐去了子明的存在。
为什么呢?
扶苏主动隐瞒子明,恰恰说明了他很清楚子明的身份特殊,所以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子明的存在。
但墨家已经被打成了叛逆分子,扶苏为什么要偏袒和墨家关系匪浅的子明呢?
还是说,他不是偏袒子明,而是在偏袒儒家?
毕竟他是儒家目前最具声望的大儒,如果他和叛逆分子有了牵扯,对小圣贤庄的威望无疑会产生巨大的破坏。
当然,实际上扶苏就是单纯的在偏袒保护天明而已。
嗯……严格来说也不算偏袒,扶苏只是稍微省略了一些内容——他说是荀子救的他,又没说只有荀子。
当时在场是还有一个人,但现在他又没见着那个人,略过不提不行吗?
而对于荀子的困惑,扶苏肯定是不会解释的。
现在这个场合也不是琢磨事儿的好时候,荀子也只能暂且按下不想,然后……赶紧打补丁:
“公子不必挂怀,况且老夫又不懂武功,那日真正出力的是跟在老夫身旁的小圣贤庄弟子,实在不敢居功。”
这就是荀子要打的补丁,他也不想泄露天明的存在,但是当时必须还有第三个人在场。
因为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来说,他荀子都是纯粹的儒家文派弟子,完全不懂武功。
不懂武功,你怎么救人?
好在这个补丁也好打,一个李代桃僵就能解决问题,还能继续隐瞒天明的存在。
当然,这个替代者肯定要安排好,回头要是被找来,不能露了馅。
不过这一点也好办。
荀子只要话说到这儿,自然有人会办好。
一旁的伏念又不是傻子,小圣贤庄的学生最近有没有被荀子带出去过,救没救过人他心里门清——根本就不存在这个儒家弟子,自家师叔肯定是在胡扯。
他要做的肯定也不是戳穿谎言,而是坐实这件事。
这一步也简单,他只需要抽空暗中吩咐一下就能搞定。
看情况,自家师叔和公子扶苏两个当事人已经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,他们俩既然合伙了,骗其他人就很容易了。
找个身手好的弟子就完事了。
虽说儒家很强调人要诚信这一点,但是孔老夫子从来都不是迂腐之人,也没说过儒家弟子就不许撒谎。
具体情况还是要具体对待嘛。
当然,伏念这个人稍微迂腐一点,不过他一向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,自家师叔要骗人,他也只好配合一下了。
而且他也不至于迂腐到明显情况不对还要自爆的地步。
扶苏闻言眼神波动了一下,旋即笑着顺着荀子的话说了下去:
“是啊,还有那名儒家弟子呢。”
“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?”
荀子没有回答,扭头看向伏念。
伏念当即会意,主动插话道,“哦,弟子们现在都在庄内,公子殿下需要的话,我这就遣人把他叫来。”
扶苏抬手一摆,“哦,这不必了。”
“知道他也是儒家弟子,是小圣贤庄的一员就行了。”
李斯这时插话道,“没想到,那日从山贼手中救下公子殿下的竟然就是老师。”
“实在是太巧了!”他的目光在荀子和扶苏身上来回游弋了一番,笑着说道。
李斯察觉到了扶苏和荀子之间的对话有些不自然,其中大概率还藏着一些隐情。
但是人家两个当事人摆明了不打算说,而且他们俩身份又都那么特殊,他堂堂相国愣是一个也得罪不起,也就只能顺着权当自己啥都不知道了。
赵高干脆一句话也不说,只是隐晦的用目光暗中注视着一切。
扶苏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发现不对,一脸自然的抬手吩咐道:
“传我之令,小圣贤庄救驾有功,交付有司按大秦律例赏赐。”
“微臣明白。”李斯揖手领命。
伏念等人则齐声行礼道谢。
吩咐完后,扶苏也不再多提此事,直接把这件事关自己性命的事给翻过去了。
“李大人,我请的那位贵客,还没有到吗?”扶苏接着向李斯询问道。
李斯闻言立刻回答道,“微臣还未得到任何消息。”
“不过……那位贵客一直都神龙见首不见尾,但既然答应了,应该就会准时到达。”
这话,让伏念的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。
扶苏以公子之尊位亲自邀请的贵客,会是什么身份?
而且,那人应公子之请,竟然还敢如此怠慢,扶苏公子也表现得毫不在意……恐怕来头很不简单啊。
这对小圣贤庄来说,这无疑是个坏消息——他们今天需要的只有平淡。
一旁的张良倒是一脸淡定。
他早已经得知了这位身份特殊的贵客是谁了。
不过……对他而言,这位贵客也是个很难搞定的人。
主要是他对其人除了名字以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,根本无从下手。
旁人的心理活动与扶苏无关,他得到回答后,便淡淡的吩咐道,“既然如此,那咱们就先进庄内吧。”
伏念闻言收拢心神,侧身让道,迎客入门,同时沉声高喊道:
“礼!”
后边早已等候多时的三十六名儒家弟子立刻闻声起舞,整齐划一的按照标准动作一板一眼的表演起来。
扶苏独自走在众多舞者的中间,迈步拾阶而上,朝着小圣贤庄的大门走去。
来访的所有人里,只有他有资格享受这一曲六行六列的八佾舞,自然是一人独行。
李斯他们,换算一下最多算大夫和士,还配不上六佾。
儒家在礼仪方面,一向是一丝不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