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我和弄玉确实很难帮到你啊,就算事态再严重也没用。”焰灵姬两手一摊,无奈的说道。
“可我也只能找你们俩想办法了啊!”古寻也很无奈,“焱妃那边,我确实是没办法撬开她的嘴了,现在只有看你们的了。”
焰灵姬蹙着细长的眉毛,低头看向弄玉,“嗯……伱有什么头绪吗?”
弄玉摇了摇头,“没有,不过……既然问题这么严重,无论如何都要去试一试。”
“古大哥,稍后我会去见惊鲵姐姐一面,试着弄清楚一切的。”
“嗯……好吧好吧,我也去试试。”焰灵姬跟着说道,不过她觉得成功的几率不大。
“希望你们能有所收获。”古寻闻言笑着如是回道。
其实古寻也没对焰灵姬抱多大的希望,他主要还是指望弄玉。
就如同她们两个之前说的一样,无论她们是去找惊鲵,还是焱妃,都显得太过刻意,太不自然。
只要焱妃惊鲵脑子没糊涂,就能看出来这事和古寻有关系。
所以最开始的尝试,一定会失败。
焰灵姬不会有耐性继续挖掘真相,但是心思细腻又不乏坚韧的弄玉却不一样,她是有可能找到突破口。
最重要的是,即使弄玉最终一无所获,古寻也有可能从她行动的过程与结果中察觉出一些问题。
他和焱妃惊鲵她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,互相之间都太熟悉了,而现在她们两个的所作所为又太反常了。
这种反常,本就足以透露出很多的信息。
弄玉的行动,或许可以进一步扩大这些目前还很含糊的信息。
一向以一介武夫自居的古寻,面对焱妃和惊鲵这两个他完全不能动武的人,也只能用这种低效,还充满不确定性的手段了。
………………
桑海城郊,墨家的临时据点。
张良为确定盗跖此时方位所邀请的专业人士,也来到了这里。
至于其人是谁……一袭红粉宫裙,腰间‘王蛇’腰带,妖艳的长相,少女的气质,身上还自带着一股娇蛮劲,不需说话便能让人确定她非富即贵。
不消说,自然是红莲。
她一登场,就没个好颜色,冲着墨家的人阴阳怪气道:
“哼哼,在藏头露尾这方面你们墨家还真是有一手啊,这地方要不是小良子带我来,我可怎么都找不到。”
“难怪帝国的人怎么抓不住你们呢!”
红莲,可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主,之前在墨家手里吃了亏的她铁定要报复的。
要不是这一次是张良亲自找她帮忙,她见了墨家这群人的第一反应就不是挖苦他们,而是直接动手了——至于她给墨家添了多少乱,那就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了。
谁闲了没事考虑自己给敌人添了多少麻烦!
听到红莲这嘲讽意味十足的评价,脾气火爆的大铁锤当即就要骂街,好在高渐离及时拦住了他。
且不说红莲身份特殊,实在不好招惹,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庖丁和盗跖,而红莲正是救人的关键,更不能惹恼对方了。
反正就是打打嘴炮,让人家嘲笑嘲笑也不会掉块肉,忍忍就过去了。
高渐离这个时候看的分外明白,十分能屈能伸的回应道:
“之前和红莲殿下多有误会,是墨家的失误,还望见谅。”
墨家从来坚持理想,不会低头,但是为了救兄弟,暂时委曲求全一下也可以,毕竟又不是跟帝国低头。
张良这时也笑着来当和事佬,“红莲殿下,看在我的面子上,还请暂且不要计较之前的误会了。”
一时之间,好似墨家做了多对不起红莲的事了似的。
不过没办法,对待这位年纪其实已经不小的小公主,谁都得哄着来。
别说张良,就是古寻也一样。
少女心性加公主病嘛!
其实这些年已经在古寻的调教下好了不少了,要是以前的红莲,脾气还会更大。
对于张良这个自幼认识的玩伴,红莲还是很在意,听他这么一说,虽然还是哼哼唧唧看着墨家一票人不爽,但也没再继续找茬。
“你要找的地方,我给你找到了。”
说着话,红莲伸出白嫩的小手,一只吐着信子的赤红黑纹赤练蛇绕着她的手臂爬了出来,随后落到地上。
“喏,它会带你找到地方的。”
这就是张良想到的解决办法。
作为一种动物,人类确实在事实上几乎走到了自然界的顶端,但依靠的主要是聪明的脑子,以及灵活的躯体。
而在其他方面,人的身体机能,往往是不如其他动物的。
早在盗跖被抓之前,身上就抹了特殊的药粉。
这种药粉是红莲自己调制的,没什么特殊效果,就是蛇类对其极度敏感,只要沾染上了药粉,哪怕过去好长时间,也能被精确的追踪。
不过这种药粉对蛇并不存在吸引性,只有经过训练的,受到控制的蛇才会去主动追踪。
红莲研究这玩意其实只是为了玩,毕竟手上养着一条能操控万蛇的赤练蛇王,她肯定得捣鼓捣鼓。
怎么说,这东西很有用,但对流沙来说就显得很鸡肋。
白凤和墨鸦的鸟可比蛇好用的多。
不过用来解决墨家如今面对的困境,倒是足够了。
………………
数日之后,也就是扶苏拜访小圣贤庄的那天。
桑海,小圣贤庄。
平日总是沉寂幽静的小圣贤庄,今日分外‘热闹’起来。
一向空旷冷清的山庄中,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。
地面上的空地,廊道,房间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,而各处楼阁亭台的屋顶上则站满了锦衣短刃的影密卫,一眼望过去全是人头。
不止是庄内,从小圣贤庄大门往外,整条山道也都站满了士兵,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,一直蔓延到山脚下,两侧的林中还藏着不知多少影密卫的暗哨。
正如张良之前所预料的,为了确保扶苏不再次遭遇刺杀,朝廷调动了大量的兵力,封锁了整座山头。
唯一算是小有出入的地方,就是调动的人手比张良预料的要多的多,桑海城至少半数以上的兵力现在都在小圣贤庄这边了。
没办法,蒙恬走了,桑海的戍防军务也一并落到了李斯的头上。
虽然理论上现在扶苏的安全由影密卫接手了,但只要出了纰漏,他就还是逃不脱责任。
之前海月小筑的事可还没完呢,他就是再不怕,也实在不愿继续惹祸上身了。
李斯索性就安排了这场超规格的保护……顺便还能用帝国的兵威来震慑一下儒家。
山庄门口,是以掌门伏念,大儒荀况,以及齐鲁三杰中的另外两人——颜路和张良为首的迎接队伍,他们从一大早就开始站在门口等候着。
没错,这一次,一向隐居避世的荀况也出面了。
没办法,扶苏的地位不是李斯能比的,他亲自正式拜访小圣贤庄,即使是荀况也不能躲清闲。
更关键的是李斯是荀子的学生,扶苏可不是。
在伏念等人身旁,还有个和儒家格格不入的家伙——黑剑士胜七。
从送信那天起,他就一直赖在小圣贤庄大门口不走,直至今天。
期间小圣贤庄也给胜七提供了饭食,不过他都没吃。
至于胜七具体怎么解决的饮食问题……小圣贤庄的人不清楚,反正人没饿死渴死就行。
小圣贤庄朱红色的三开正门,在今天也难得的全部打开了。
正门一道迎贵客,二道迎大夫,三道迎君王。
其中诸侯和天子都算是君王的行列,而扶苏是公子,如果分封的话,理论上一定会成为一方诸侯,所以享受的也是诸侯的待遇。
大开的门扉前,伏念等人身后这段空间里,则站着规规矩矩,方方正正的六行六列儒家弟子。
六行六列,三十六人,有年长者,有年少者,每个人都穿着特殊的制服,手里还都拿着两样东西。
左手上的是一根鲜红色的棒状物体,那是一种乐器,形状近似笛子,叫做龠。
右手上的则是绑在同样鲜红色的棒子上的褐色野雉长羽,也可以叫雉翟。
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儒家弟子这副扮相,一定是要跳八佾舞。
八佾舞,是周王朝礼乐制度下最高规格的祭祀舞蹈,被视为对‘礼’,最完美的诠释。
正规的八佾舞,是祭祀之舞,舞者不仅要身穿制式礼服,而且一半是男子手执盾、戚,一半是女子手执雉翟、龠。
但小圣贤庄没有女弟子,所以只有男人。
而八佾舞用于迎接贵宾时,也不适合再用盾、戚这类战场兵器,所以只需要拿雉翟和龠。
同时,八佾舞和小圣贤庄的门一样,也是看人下菜碟。
按规制,天子八,诸侯六,大夫四,士二。
如果来的是嬴政,迎接他的就是满编的八行八列六十四人,扶苏的话,就只有六乘六的缩水版了。
当然,如果是士那个级别,就只有可怜的二乘二。
怎么说呢……八佾舞是完全按照舞谱表演的,动作庄严齐一,节奏平稳,无快慢之分,是纯礼仪的祭祀舞蹈。
这种舞蹈,人越多看起来才越漂亮,四个人跳的话,就很吊诡。
从一大早就挺直腰背站在大门口等着,伏念等人还好,一身武功傍身,站一天也能气不喘脸不红,但是那些儒家弟子就有点撑不住了,时不时就有个别人会有点小动作,动动肩,扭扭腰什么的。
这时,一名骑兵纵马狂奔而来,扬起一路尘埃,到大门口附近勒马急停,高声呼喊道:
“公子殿下已在一里!”
从扶苏自将军府出来,就不断的有传令兵上山精准报点,基本上每进一里就会报一次。
看起来没什么用,其实……还真的有点用。
一方面,能提醒儒家这边该做好准备了。
另一方面,就是给后边站着的三十六个人一点盼头。
一眼望不到头的等下去可太折磨人了,而且越是体力不支就越容易被心态影响到肉体。
就像现在,听到扶苏终于要到了的消息,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,站姿瞬间就又标准了。
伏念等人也屏气凝神,准备迎接扶苏的到来。
一里的距离,对于马车来说转瞬即逝。
很快,扶苏的车队就出现在了山道的另一端,映入儒家众人的眼中。
这一次扶苏访问小圣贤庄的车队规模,要比之前李斯来访时大得多,主要是周围的卫队人数众多。
马车的话,一共五辆。
相国李斯一辆马车,中车府令赵高一辆马车,楚地贤者南公一辆,名家公孙玲珑一辆,以及公子扶苏一辆——这一次的重要人物都没有合坐一辆马车,毕竟更正式。
其中李斯等人,都算是先头部队,负责和儒家先一步交接,而扶苏还要落在后面,稍远一点。
车队最前方开路者,并非是扶苏的卫队,而是六个妖娆诡异的身影——罗网六剑奴!
六个天字一等杀手开路护航,足见李斯对此事的重视。
车队靠近后,马车缓缓停下,六剑奴停步驻足。
张良敏锐的注意到,一旁的胜七看见六剑奴后,脸色微微一变,似乎很是厌恶这几个人。
双方之间,似乎发生过某些龃龉。
车队停下后,最先撩帘下车的,自然是李斯,他的马车是头前第一辆。
这次荀子在场,李斯不能摆相国的架子,主动迎上前,先手一礼:
“学生拜见老师,没想到您也来了。”
荀子不想搭理他,但是这一次的场合毕竟不一样,也不好闹得太过僵硬,于是不咸不淡的回道:
“公子殿下此番到访,劳烦李大人费心了。”
这也不是违心话,扶苏访问小圣贤庄远不是寻常人家串门可比,小圣贤庄一方需要提前做好许多准备,而小圣贤庄之外,李斯需要安排好的事情就更多了。
劳心劳力,实在不是一个小工程。
李斯闻言一笑,额头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:
“李斯在野,是儒家弟子,诸位都是我的同门师友。”
“李斯在朝,是百官之首,率土之滨莫非王臣。”
“尽心,只是我的本分。”
这一番场面话说的极为漂亮,而且还隐有所指,暗暗敲打了儒家一番。
荀子听出来了这话味儿不对,但他是真的懒得搭理李斯——全方位的懒得搭理,无论好赖话。
这时,一道阴柔的声音从靠后一点的地方响起,却是中车府令赵高也下车了:
“李大人只顾着叙旧,也不为下官引见一二。”